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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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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要去見投資人, 晚上還有飯局,周叢過來,將行程跟他匯報了一下。

江景行頭也沒擡應了聲, 手裏的鋼筆飛快簽著字。

可簽了會兒, 他發現鋼筆沒墨了。

周叢忙取來墨水。

他旋開筆蓋, 就著筆尖靜靜吸了會兒,忽然說:“把晚上的行程取消吧。”

“啊?”周叢一時沒反應過來,不解看他。

江景行疲憊地捏了捏眉心:“改到明後天,你看著安排,我晚上有別的事情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雖然很疑惑,不過周叢向來不多問。

一個好的秘書, 就是要多做事少說話, 尤其不要問老板“為什麽”。

江景行這樣說一不二的人, 尤其討厭別人問他一些愚蠢的問題。

跟了他這麽多年, 其實周叢多少也能猜到一些。

不過,他還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。

江景行這個人一向都是以事業為重, 很少在男女關系上花費太多的精力和時間。

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妻子。

雖然晚上的行程沒有下午的重要。

“你出去吧。”江景行淡聲道。

周叢忙道了聲“是”, 躬身出門, 不忘替他把門關好。

一個人的時候, 江景行才嘆了口氣。

他拿出手機。

頂置只有一個人,但是聊天框裏空空如也。

上一條消息還是三天前。

她說的沒錯,她確實不是個喜歡給人發消息的人。

手按在上面,輸入了一行字。

可頓了一下,他又把信息給清空了, 關掉了手機, 翻開文件, 一絲不茍地繼續。

只是, 多少有些心緒不寧。

……

下午,三裏屯附近某餐廳。

“那就這樣吧,我先告辭了。”合夥人站起身,拎起公文包告辭。

江景行起身相送,一直把他送到門口,回頭對周叢說:“你回去吧,我自己走走。”

周叢只是停頓了一下:“好。”

這家餐廳雖不是這地方最貴的,卻是最難定的,尤其是甜點,據說甜點師是老板的朋友,親自從法國某米其林餐廳高價挖來。

餐廳的所有甜點都需要提前一個禮拜預訂,全部現做。

不過,江景行不需要。

“您稍等一下。”點了幾樣後,經理親自把他讓在一旁的貴賓席裏,語氣挺惶恐,“要不您先回去,這邊做好了,我直接讓人給您送過去。”

“沒事,我下午沒什麽事情。”江景行說。

“那好吧。”經理識趣地走開了。

等甜點出爐是一件挺漫長的事情,不過,他向來是個很有耐心的人,就坐在一旁刷著手機,慢慢等著。

只是,沒想到等的過程裏還會遇到意外。

“哥。”淩旭看到他也很意外,忙撇下身邊朋友走過來,跟他打招呼。

“巧啊。”江景行對他笑了笑,指了指旁邊的空位,“坐。”

淩旭忙不疊坐下。

聊了兩句就說起那天他率先離開的事情:“說起來我就有氣,那天我去了派出所。”

“派出所?”江景行挑了下眉,食指在桌上輕輕敲了下,似乎挺疑惑的樣子,“你怎麽就去派出所了?”

“被人給整了唄,讓我知道是哪個孫子,我非弄死他不可!”

他惡狠狠的,江景行卻笑了,招手叫來侍者,朗聲道:“來壺菊花茶。”

淩旭一楞,不解。

“清熱去火。”他微微一笑,似乎還挺有興趣聽他講故事的,煞有介事道,“你說,你繼續說說。”

淩旭不疑有他:“讓我知道哪個孫子勾引我女朋友,我非跟他拼命不可!溫藍以前不這樣的,她又溫柔又體貼,對我可好了。”

這些話他對著熟人還真說不出來,跌份兒。

可江景行只是個點頭之交的人,和他的生活圈子沒什麽重合。

而且,他確實存著幾分跟他拉近關心的心思。

這種自我貶低的說法,適當地出出醜,挺中這種公子哥兒的下懷的。

淩旭這人,說要面子也要,可要是不要面子起來,那也是真豁得出去。為了上位,很多東西確實根本不是事兒。

“對你而言,女人也根本不算什麽吧?還是,你咽不下這口氣?”菊花茶上來,江景行慢悠悠給他倒上。

“您折煞我了,我來,我自己來!”他起身去搶他手裏的壺。

江景行沒攔,任由他接了去,自己垂眸品茶。

淩旭倒完,喝一口:“嗯,這茶不錯。”

然後又扯回剛剛的話題,“我是咽不下這口氣!不過,我也確實放不下她。”

“她呢?你覺得她還愛你?”他慢悠悠喝茶。

“雖然她嘴裏不承認,但我覺得她肯定還愛著我,只是死要面子罷了。她以前和我住在一起的時候,總是為我著想,給我做飯又幫我整理衣服……”

江景行並不想聽這些廢話:“你們吵架嗎?”

“啊?”淩旭沒懂他的意思。

江景行撩起眼簾,定定看他:“沒什麽,就是挺好奇的,想了解一下你們年輕人的感情相處方式。”

淩旭都笑了:“哥你跟你女朋友吵架了?不至於吧?你也有需要哄人的時候?”

江景行未置可否,又抿一口茶。

茶香挺濃,喝到後面卻有些苦,他默默將杯子放下。

他本就心情不佳,聽了這絮絮叨叨的一番廢話,更覺心緒翻湧。

只是,面上不顯。

淩旭當他只是隨口一問,也沒設防:“沒怎麽吵過,她脾氣挺好的。真有沖突,她也會哄我啊。”

“她哄你?”江景行幾乎要冷笑。

咀嚼了一下這句話,只覺得荒誕。

“江先生,您的甜品。”經理這時親自拎著包裝好的袋子過來。

“好,謝謝。”江景行拎起袋子,起身告辭。

“哥你要走了?”淩旭忙起身送他。

目光瞥一眼他手裏的袋子。

袋子有一側是透明的,裏面色澤鮮艷的甜點映入眼簾,種類繁多,造型特別,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歡吃的那種。

“給嫂子的?”

心裏腹誹江景行這種人也會哄女人?

“對,婚宴就定在五月初,到時候,請你來喝酒。”江景行對他笑了笑,忽然就很期待他那時的表情。

“好啊。”淩旭渾不在意地笑了笑。

……

其實溫藍已經不怎麽生氣了。

忙了一天,什麽氣都消了,就剩下腰酸背痛。

她回頭看了眼立裁室的鐘表,指針正對9點。想起來還沒吃飯,她正要點外賣,有人在門口探身敲門:“這麽晚了,是誰家的小姑娘還沒回家?”

溫藍怔了下,回頭望去。

門是虛掩著的,他一推就開了,修長的身影就端端立在那邊。

他對她微笑,提了提手裏的袋子:“吃飯了嗎?”

她哼一聲,回頭去整理自己的東西。

他也不在意她不搭理她,走過來,把那個袋子放在她旁邊:“這家餐廳的甜點很難定的,我排了幾個小時的隊。你不是喜歡吃甜的?趁熱吃。”

“你這麽閑的嗎?”溫藍回頭瞥他,抄著手,表情波瀾不驚,“日理萬機的江大老板,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,彎腰撿一元錢的時間,都能賺千千萬萬了。竟然有這個閑工夫去排隊買甜點?”

這含槍帶棒的,諷刺的意味不要太明顯。

江景行知道她脾性大,只是沒想到這麽不饒人,這麽難哄。

在她的逼視中,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:“本來晚上是有飯局的,不過,臨時取消了。”他看她,嘆氣,語氣誠懇,“怎麽都靜不下心來。”

溫藍狐疑地看著他。

他臉上已經沒有絲毫尷尬之色,表情真誠,定定地望著她,好像剛剛那一剎那的尷尬都是她的錯覺。

她還在思索,他已經捉住她的手,放在唇下輕輕吻了吻:“對不起,是我錯了。”

溫藍一下抽回自己的手,錯愕道:“江景行,你吃錯藥了?”

他竟然會認錯?

他一看就不是那種會跟人低頭的男人。

可是,此刻他表情真摯,看不出絲毫的勉強。她盯著他的時候,他雙手合十,低聲下氣:“我不應該和申梨說話,不應該惹你生氣。”

溫藍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,見他這樣,心裏的那一絲氣惱也消了。

雖然不知道這模樣是不是裝姿態。

不,大抵就是在裝!

可是,任誰對著這樣一張俊臉,都生不起氣來。

偏偏他姿態還擺到了極低。

這人要說傲也傲,可要是下定決心做什麽,還真是什麽都可以舍棄。就是不知道什麽是真、什麽是假的。

溫藍說:“其實我也沒有很生氣,只是覺得……”

“覺得什麽?”

“就是心裏不舒服。”她說,只是,不願意說為什麽不舒服。

她靜靜望著墻上的那只掛鐘,神色冷然。

她不是個喜歡把難堪的事情擺到明面上的人,但是,轉念一想,為什麽要讓自己一個人難受,也許他根本就不在意,根本沒往那地方想。

她的難受,他應當也承擔一下,應該也體會一下這種窘迫。

“那天你在會場送我胸針,我去洗手間的時候碰到她了,她說我土。”她瞪他。那眼神,好像說她土的是他一樣。

她的眼神太直接。

那一刻,江景行也確實感覺到了窘迫。

他很少會有這種感覺,在一個比他小、什麽都不如他的小姑娘面前,感受到了這種壓迫。

他避開了她的目光,斂了神色,低頭靜聲說:“然後呢?”

“你不知道嗎?她喜歡你啊!”她咄咄逼人地說。

“我又不喜歡她。”他回頭看她,很輕地笑了一下,眼波流轉,“我喜歡的是——”

眼神直接,靜靜註視著她。

後面的話不言而喻。

溫藍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,瞥開目光,過了會兒,覆又回頭,恨恨道:“那你還跟她說話!”

他都笑了:“那我應該怎麽樣?讓她滾遠一點嗎?”幼兒園過家家呢,還得站個隊?她不喜歡的人,他也不能理?什麽毛病?

可不知道為什麽,他心裏竟然還有幾分熨帖。

無來由地想:她這麽在意,他跟別的女人說話?這是不是意味著……

她看不到的地方,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。

溫藍氣勢洶洶:“不行嗎?!”

江景行:“行行行。”

她總感覺他是在敷衍她,但又覺得,真沒必要,為了這種事情生氣。

太幼稚了,劃不來。

說到底,就是咽不下那口氣。

“這家的甜點真的不錯。來,嘗嘗。”江景行巧妙地避過了這個話題,將袋子慢慢打開。

溫藍無意間瞥到他無名指上的戒指,楞了一下:“你戴這個幹嘛?”

“婚戒啊,結了婚不能戴?”

“我不是問這個。”

她覺得他不是這種喜歡顯擺的人,關於他的私生活,一絲一毫他都不在工作中顯露。

而且,正常生活裏,身邊真沒什麽人會戴婚戒。

“忽然想戴,就戴了。”他偏頭笑看她。

笑意莞爾。

她真受不了他這樣看著她:“你不要老是撩撥我!”

“我怎麽撩撥你了?”他笑著問。

溫藍語塞。

真不是他對手!這老家夥!

“你不要太過分了,江景行。”溫藍說。

“你呢?溫藍,不要總是這樣連名帶姓地叫我,沒大沒小的。”

“那我怎麽叫你?”

他沒說話,只是微微垂下眼簾,繞著她負手轉了半圈。

眼神又側過來,端詳她,饒有興味。

她被他看得局促,皺著眉:“幹嘛?”

他停下步子,無聲地笑了笑,忽然欺身貼近她,像是要親吻她一樣,聲音壓得很低:“叫一聲老公來聽聽。”

她叫不出口,惱羞成怒,推開了他:“你有病吧?!”

這年頭誰還這麽肉麻?!

他被她推得晃了一下,但眼底的笑意卻是怎麽都兜不住了。

……

出來時,已經快到深夜了。

一樓大廳裏一個人都沒有,只有應急感應燈還散發出微弱的光芒。

“以後不要留到這麽晚,不安全。”江景行說。

溫藍回頭,他眉頭緊皺的樣子,難得的嚴肅。

他嚴肅起來的時候,溫藍還是挺怵的。

她咬了下唇,也難得沒有跟他拌嘴:“嗯。”

“還餓不餓?”他問她。

“剛剛不是吃過了?”

“一點甜品就飽了?”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,似乎意有所指。眼神漆黑,墨一樣,染了些許欲色。

她怔了下,眼神躲閃,避開了他灼灼的目光:“飽了。”

他的眼神總是很直接,看一眼,就能讓對方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。

“這樣就飽了?”他的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腰,往上走。

她略微僵了一下,回頭。

人已經被他重重抵上玻璃墻,她本能地想去推拒,卻只是堪堪抵住了他的胸膛,抵住了他壓下來的勢頭。

他捉了她的手,緩緩拿開,又捏住她的下巴,唇壓上去。

她心裏緊了一下,手握成拳頭。

一個蜻蜓點水般細碎的吻。

吻完他就撤了,擡步朝前面走。

心裏莫名空落了一下,她看著他的背影,猶豫一下,跟上去。

撩完就跑,什麽人啊?!

她的直覺一直都沒錯,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!

“在這裏等我一下,我去開車。”到了外面,他在臺階上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溫藍沒應,他已經下了臺階。

沒一會兒,他那輛黑色的賓利就停靠到她面前。

溫藍在臺階上站了會兒。

江景行將車窗降下來,有些好笑地看著她:“怎麽不上來?”

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跟他較什麽勁,就是看不慣他總是這副氣定神閑的樣子:“江景行,我問你一個問題。”

他點頭,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。

溫藍沈吟了會兒說:“我對你而言,到底算什麽?”

如果不在意,為什麽當年就幫她?為什麽幫她拜師,報覆周乾,又為什麽幫她做那麽多的事情。

如果在意,她為什麽總是摸不到他的心呢?

這個人真的太難懂了。

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,患得患失的,都不像她了。

也許她只是想要一個答案,也許……

“你喜歡上我了嗎,溫藍?”冷不防他忽然問她。

她倏忽擡頭,看到他眼底逐漸加深的笑意,有些楞怔,又覺得窘迫,抿著唇別開了目光。

耳邊聽得“砰”一聲,車門甩上的聲音。

他踩著車頂逐漸熄滅的光,拾級而上,走到她面前。

她沒有擡頭都知道他在看她,那種灼熱的目光,逼人的註視,除了他不會有別人。

可是,就像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,他喜歡什麽就要得到,那是他刻在骨子裏的本能。他喜歡征服,喜歡掠奪,而不是他有那麽喜歡。

這個人骨子裏的那種冷,讓人望而卻步,不敢交付。

她本身就不是什麽孤勇的人,她自私又吝惜,很少真正地沈浸入一段感情。也許,這只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。

她看不透他。要說他在意,他也可以表現得很在意,可要說他漠不關心,他也可以比誰都冷酷,比誰都絕情。她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最真實的他,這人太會掩藏自己的情緒。

不是她不相信別人,是她很難相信。

他讓她感受到的,就那麽多。

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,溫藍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。

他握住她的肩膀:“冷?”

她點點頭,又搖搖頭,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。

“上車再說。”

這一次她沒跟他杠,而是被他牽著上按上了副駕座。她看著他,看到他低頭,細心而溫柔地給她系安全帶。

他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,放大在她面前,高而挺直的鼻子,若有似無,擦過她的鼻尖。

他身上那種淡而好聞的氣息,像雨後的松林,透出襯衣,混著撲面而來的體溫。

她聽著自己的心跳,像擂鼓一樣,一陣一陣。

“林冉那件事,是不是也是你?”她忽然問他。

他動作一頓,擡頭看她,目光隱在黑暗裏,但這一刻她覺得他的輪廓是柔和的。

他一只手還撐在她身側的座椅裏,四目相對,誰也沒有動。

沈默等於默認。

“為什麽?”她開口。

“什麽為什麽?”他輕笑。

她忽然恨恨的:“為什麽幫我?!”

“你說為什麽?”他又靠近了些,氣勢逼人。

她心跳驟急,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在黑暗裏。

他撫上她的臉頰,她微微顫抖。

挨得太近了,他的氣息強悍而令人窒息,仿佛無孔不入,叫她迷亂,又有些害怕。

偏偏避無可避。

這樣的男人太危險,完全斬斷她的退路。

和她以往談過的任何一個都不一樣。

她是真的著迷,也是真的害怕。

踩鋼絲一樣的感覺,又覺得無比刺激。

“溫藍,我喜歡你,一點一滴,我喜歡你。”

她微微顫抖,臉孔在他面前,嬌而俏,眼睛瑩瑩如秋水。

似乎是很意外他會這樣說。

好像還有一點懷疑。

他沒動,定定望著她,冰涼的手指慢慢摩挲著她的臉孔,指腹掃過她的唇,眼神炙熱又直接。

他向來是能動手就絕不動口的人,上一秒還在看著她,下一秒就狠狠封住她的嘴巴。

氣息是霸道的,也是淩厲的,甚至都有點發狠,捧著她的臉,不讓她逃離,但也帶著無限的纏綿,肆意地侵入她的口腔。

她的呼吸好像都要被他吞噬,一開始實在是跟不上他的節奏,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,被他牢牢按在座椅裏。

一場大雨不期而遇,劈裏啪啦把玻璃打得作響。

雨水順著車玻璃蜿蜒而下,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了一片陰影。

車外冰冷,陡然降溫,車裏卻是熱烈。

他扯開她的裙擺,甚至有些急躁,她閉上眼,他就埋在她脖頸裏。

她仰起頭,纖長的脖頸繃直了,手握成拳頭。

他似乎是不滿意她的緊繃,放緩了,按著她的手往下。

她微微發抖,臉紅成小番茄:“你變態!”

他一臉戲謔:“我怎麽變態了?”

她說不出來,她臉皮始終是沒他厚,瞪過來掃他一眼。

只是,真沒什麽威懾力。

他衣衫淩亂,看起來頹唐得很,襯衣領口的扣子在剛剛的交鋒裏被她扯開了幾顆,鎖骨處,隱約還有紅色的抓痕,約莫是她的指甲劃出的。

她臉更紅,別開腦袋。

他撥開她她黏膩的汗濕的發絲,去吻她的額頭,唇輕輕貼著她,又擡手碾她的唇。

他知道她的弱點,只一會兒她軟得像水一樣。

他覆又擡起手,變戲法似的,在她面前拉開一道銀絲兒。

“你變態!”她拍打他,這次是真的受不了了,臉紅得快要煮熟了。

他又要吻她,被她給躲開了。

“這是在外面!”她小小聲,“回去再說。”

“遵命。”他托起她的手背,低頭,落下一個輕柔的吻。

可那眼神,總感覺是在調戲她。

把她所有的火都撩撥起來,點了又不負責撲,讓她不上不下的難受。

這種人,不該天打雷劈?!

怎麽會有這種人?!

……

溫藍再次見到申梨是在三天後。

那天是禮拜天,她沒什麽事,和江景行一道去新東路那邊的一個金融峰會。

“這種無聊的交流會,你也有興趣?”他笑著問她。

“長長見識,反正沒什麽事情嘛。”她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巧克力,是他爺爺給她捎的。

她細心地撥開,送入嘴裏。

“少吃點甜食,小心頭發掉光光。”他刮一下她鼻子,煞有介事地說,“知道為什麽日本人禿頭多嘛?就是因為愛吃甜食。”

她惡形惡狀瞪他。

“四哥。”申梨就是這時候出現的,難得穿了身深灰色的西裝,靜靜站在走廊裏,像是專程等他的。

溫藍看她一眼,又去看江景行,低頭剝下一顆巧克力。

“我跟她說兩句話。”他拍拍她肩膀,附耳說,“別生氣,十分鐘就回來。”

“我有那麽小氣?”她撇下他一個人離開,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“咚咚咚咚”的聲響。

是真的小氣。

江景行望著她的背影,無聲地笑了笑,心情不錯。

收回目光時,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覆了慣常的那種平淡與客氣:“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?”

“我請你吃飯吧,我們坐下聊,我有話要跟你說。”她淡淡道。

“不必了,話說完我就走。”他低頭看了下腕表,一分鐘過去了。

申梨默了會兒,心口冰涼,忍不住冷笑:“你現在是成為妻管嚴了?連跟異性吃個飯都不敢?江景行,你不是這種受制於人的人吧?這日子真舒坦?”

“你又不是我,怎麽知道我不舒坦?”他淡笑,絲毫也沒受她的激將。

她胸口劇烈起伏,但很快就迫使自己冷靜下來。她今天來也不?蒊是為了談這些兒女私情的,轉而道:“不吃飯的話,找個地方坐一下總可以吧?站這邊說,太難看了。”

她斜他,“你也不想成為明天的娛樂八卦頭條吧?”

他偏過頭看她:“我倒覺得,你這架勢,一副要打我的樣子,我可能會成為明天的社會新聞頭條。”

她胸口一堵,被他這無所謂的樣子刺到了,但還是忍耐著:“前面有休息室,我跟你說兩句話就走,不耽誤你太多時間。”

他哂笑:“好。”

……

溫藍一個人率先到了會場,怎麽想怎麽不爽。

“你臉色不太好看啊。病了?”一個認識的某投資公司高管問她。

溫藍忙收拾好表情,心道有這麽明顯?

面上對她笑了笑:“可能身體不舒服吧。”

隨意扯了兩句,她掏出手機看時間,都過去八分鐘了。

還十分鐘?呵。

她氣憤之下就點進去那個黑白頭像,把他給拉黑了,然後關了手機,一個人生著悶氣。

但過了會兒,又把他給放了出來。

這算什麽?沒什麽意思。

她拉黑他也就是自己生會兒氣,誰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溫香暖玉?回來隨便哄她兩句就糊弄過去?他想的倒美!

她冷笑,直接去了外面走廊裏,一面撥通他的電話。

……

休息室裏沒人,挺安靜的。金線絨簾幔墜著,完全擋住了窗外的視線。

有座位,但兩個人都沒坐。

申梨站在門口的位置,站了會兒回頭,隔著兩米遠,江景行站在落地窗邊,西裝革履,長身玉立,是她記憶裏冷靜瀟灑的那個男人。只是,這份霸道冷漠作用到她身上,可就不是那麽美妙了。

“你憑什麽讓冼文昊撤我的資源?”她問他。

“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?”他側轉過身來,瞧她。

“我不懂你的意思。”

江景行眼簾輕擡,終於正眼看她,唇邊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:“宋梔的事情,是你的手筆吧?”

她錯愕地看著他,嘴唇翕動,似乎想要說什麽,但終究是沒有說什麽。

被他這麽盯著瞧,她臉上陣青陣白,似是難堪。因為心裏也知道,這確實上不了臺面。

“胡說八道!你憑什麽這麽說?”

“本來不是很確定,可剛剛你的表情,告訴我答案了。”他淡淡道。

申梨:“……”

她深吸一口氣,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,可過了會兒,還是嫉恨壓倒了的別的情緒:“江景行,你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出頭?你不覺得很掉價嗎?”

“隨便你怎麽說吧。”他已經沒什麽耐心,轉身欲走,“別再做無謂的事情。否則,你知道的。”

“你威脅我?!”她驚怒不已,反而嗤笑。

“只是提醒。”他看她,語重心長,“你別逼我。”

“難道你還敢對我做什麽?”她冷笑,有恃無恐。

褪去溫柔表象,她美麗的面孔竟有些猙獰。

雖然早就知根知底,不過,她這副模樣還是讓他大開眼界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笑了笑,語氣很輕,像開玩笑,“誰知道呢?如果你不信,也可以試試。”

申梨卻覺得一寸寸發冷,拳頭捏緊了,又松開、又捏緊,她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,又懇切地望著他,楚楚可憐,示弱道:“四哥,我不是故意的,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喜歡你!不管你怎麽對我,雷霆雨露,都是恩澤。我愛……”

“申小姐。”他打斷了她,似乎是聽不下去了,低頭咳嗽一聲,爾後古怪地看她,“冒昧地問一句,你這個癥狀,是什麽時候開始的?”

申梨:“……”

四目相對,她臉上故作的表情也慢慢收了起來,似是沒想到他這麽軟硬不吃、油鹽不進:“江、景、行!”

“不用這麽大聲叫我,我聽得到。”他面無表情,也懶得再裝,“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。你要正常一點,那以後見面還能問句‘好’,你要一意孤行,那咱們就走著瞧!到那時候,場面可能就不是那麽好看了。”

“我難道會怕你?”她冷笑。

“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,也不在乎自己的事業毀了。但你怕不怕身敗名裂呢?”他看她。

申梨驀然一怔,狐疑地看著他。

“我猜你為什麽這麽討厭她?我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吧?別人都道你出身好,但我知道,你從小就不被重視,一直活在你姐姐的陰影裏。所以,你討厭你姐姐,討厭所有別人擁有你卻沒有的東西。所以,後來你姐姐出車禍了。”

她手抖了一下,下意識去握另一只手,猶豫會兒擡起頭。

“你不要胡說八道。”

他卻只是靜靜笑了笑:“我看人很準的。你是什麽樣的人,你我都一清二楚。”

她笑了笑,緊繃的身體又松懈下來:“因為你跟我是一樣的人?你總是這麽要強,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,是這個原因嗎?你瞧不上你哥,也瞧不上你媽,但其實你也很缺愛吧,從來沒有真正懂你的人。”

他臉色冷漠:“隨你怎麽說吧。”

申梨卻笑著說:“江景行,其實你也不是那麽刀槍不入啊。其實你很嫉妒傅京南吧?你小姨雖然很強勢,但很愛他兒子啊,你媽呢?你對他來說就是絆腳石,她走的時候帶的是你哥,她改嫁後,心裏只有她的大兒子和她的繼子。她唯一找你就是為了跟你要資源,要人脈。”

“你跟傅京南長得像,卻完全不一樣。你為什麽喜歡溫藍?有幾分是真心,有幾分是不甘?或者——是愧疚?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無怨無悔的付出?你不過是心中有愧,才一直默默幫助她。”

他擡起頭。

申梨毫不躲閃,冷笑,都撕破臉了,她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:“當年,如果不是你旁敲側擊、煽風點火,她媽會逼著他們分手?或者你會說,他們本來就不可能在一起,既然註定要分手,不如早斷了,也好過一直浪費她的時間。但是,再多的借口,也改變不了事實。”

“你就是嫉妒傅京南!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。”

她說到這裏停下了,看到他眼光一閃,擡頭望過來。分明也是平靜的眼神,但就是和平時不大一樣,好像暗沈的夜,沒有盡頭,莫名滲人。

他被她說中了心事。

她無端害怕,但也有幾分說不出的快意,聲音像是呵著氣:“但你對他多少是有幾分兄弟情的,他在國外過成那樣,也都是你在幫忙、接濟,不像你那個好大哥。你是真恨他啊,害得他破產瘸腿、妻離子散,還有你那個前女友,她不過是想挽回你,你呢?你覺得她是真的背叛你,把她逼到絕路上,從78樓跳下來。你這個人,有心嗎?你打心底裏不相信任何人。你這些喪盡天良的勾當,要是你那個寶貝老婆知道……”

“啪”一聲,她的頭歪到一邊,聲音戛然而止。

卻是他結結實實甩了她一耳光。

她慢慢的、慢慢的擡起頭,難以置信地望著他。

似乎是沒想到他這樣的人也會動手打人。

他卻是十分地鎮定,只笑一笑:“你冷靜一點。這些話,我當你喝多了,我今天也沒聽見,後面的也不要說了。別這麽瘋,我是為你好。”

“要是我不冷靜呢?你怕我跟她去說嗎?”她說的是溫藍。

瞪著他,真是恨到了極點。

“那就隨便你。”他轉身擰門走出去。

“江景行!”她發了狠,“你為什麽不辯解?難道我說的全是真的嗎?!你真不怕我跟她去說……”

他壓根就沒回頭,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說什麽。

……

江景行剛剛走到外面,就接到了溫藍的電話。

他看一眼屏幕上備註的“小沒良心”就笑了,接通:“餵。”

“江景行,我腳崴了。”她可憐兮兮的,聽著就是聞著傷心見著落淚,“好疼啊。”

這裝腔作勢的。

“哦?這麽嚴重?”他忍著笑意,語氣緊張,“那我趕緊給你叫輛救護車吧?”

“哎哎哎,別!”她忙道,“沒那麽嚴重!”

她咬唇。

聽他這語氣,就知道他肯定猜到自己在說謊了。

不過,她本來也沒打算瞞他。

她清了清嗓子說:“沒有那麽嚴重,不用叫救護車這麽麻煩,就是有些疼。你人呢?”

“你往左邊看。”他淡笑著說。

溫藍下意識回頭。

長長的走廊盡頭,他就站在那邊,也不知道站了多久,一只手將手機平舉著按在耳邊。

看到她望過來,他將手機掐了、收起,朝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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